《笑傲江湖》的令狐冲,“记性特佳”,“花了一个多时辰”,便记住了三千余字的“独孤九剑”的总诀,“一字不错”。《射雕》中黄药师的夫人,更是记忆力惊人,从周伯通手中接过《九阴真经》,“她从头至尾慢慢读了一遍,足足花了一个时辰”,之后,“她又从头再瞧起。不过这次读得很快,只一盏茶时分,也就瞧完了”,这样,“只看了两遍,可是她已一字不漏地记住啦”。
故事,是金庸编的。不过,像这样记忆力超群之人,实是有的。金庸本人即以记忆力甚好自诩,至于好到什么程度,却不曾细说。陈寅恪、钱钟书二先生记性绝佳,几乎人尽皆知,这里,也不必赘述。再如杨宪益先生,“我的记忆力当时相当好,一般的书分两段读两遍就可以背诵下来……我把《左传》全部背下来当时也不过用了三四天。”杨先生背下整部《左传》,约在十一岁时,清代学者孙星衍则“年十四能背诵《文选》全部”。另一位清代学者毛奇龄亦以博闻强记见称:“毛西河默写染肆账册毛西河尝入染肆,与肆伙闲话,坐定,吸淡巴菰,且阅其账册,星火落焉,乘风而燃,册遂毁。肆伙窘而大号,毛曰:‘勿惧。’取别纸,一一书之,凡染物人姓名、绸布、日期均无讹。”(《清稗类钞·异禀类》)
在《射雕》故事背景所设定的宋代,像黄夫人这样的“扫描仪”,也非仅一具。例如:“葛君强记绝人。尝谒郡守,至客次,一官人已先在,意象轩骜,葛敝衣孑孑来揖之,殊不顾。葛心不平,坐良久谓之曰:君谒太守亦有衔袖之文乎?其人曰:然。葛请观之,其人素自负,出以示,葛疾读一过即以还之,曰:大好。斯须见守,俱白事毕,葛复前曰:某骫骳之文,此官人窃为己有,适以为贽者是也。使君或不信,某请诵之。即抗声诵其文,不差一字,四座皆愕,视此人且杂靳之。其人出不意,无以自解,仓皇却退,归而惭恚得疾,几死。”(费衮《梁溪漫志》)
金庸应该读过很多类似的故事,最先读到的,定是《三国演义》。张松说曹操的《孟德新书》“是战国时无名氏所作”,“蜀中三尺小童,亦能暗诵”,黄夫人也告诉周伯通“这是一本江南到处流传的占卜之书……我们江南的孩童,十九都曾熟读”;最终,曹操“令扯碎其书烧之”,周伯通也差不多,“随手把那部书撕得粉碎,火折一晃,给他烧了个干干净净”。《射雕》学步《三国》,痕迹很是明显。《三国演义》这一情节,并无历史根据,是作者编的。罗贯中杜撰此节,应该也是多受前人作品如《却扫编》、《梁溪漫志》影响。